Footnotes

溥儒　呂洞賓　設色紙本　立軸　一九五二年作

款識：
朝游北海暮蒼梧，袖裏青蛇膽氣粗。三醉岳陽人不識，朗吟飛過洞庭湖。溥儒敬繪。

鈐印：舊王孫、溥儒、壬辰、乾坤一腐儒

註：溥心畬被譽為詩書畫三絕，歷來研究其相關議題的著述頗豐，但其頌讚圖像創作較少被關注。頌讚用詞典雅且簡明扼要，專用於人物的褒貶，不同於其他文體能適用於各類題材，與畫中人物有著更加密切的關係，再加上題寫的詩文，匯集圖像、文學、書藝於一體，三者之間相互輝映，成功塑造出各種不同的人物。以溥心畬人物畫為例，如佛菩薩、歷史人物、高士、仕女、鍾馗、鬼神等題材，繪畫追求形神兼備，表達出人物特性，且筆墨精妙；題跋或用詩賦，或用佛經，或用頌讚，寄託個人情感，表達信仰的虔誠，歌頌前賢的事蹟，甚至對於現況的諷喻，使得圖文相得益彰。本幅溥心畬筆下〈呂洞賓〉一如大眾平日所見人物畫中所描繪：丹鳳眼、臥蠶眉、長鬚髯，身形挺立。此畫形象清新儒雅，頭戴巾幘，衣紋線條簡潔流暢，敷色清逸，勾勒與渲染均極細緻，且十分流暢自然，文人畫意味濃郁。呂洞賓身體、視線皆朝畫面左側，手中扇面呈四十五度向右，兩者是一個穩定的三角形結構。呂洞賓所持寶物原為寶劍，「劍現靈光魑魅驚」，可鎮邪驅魔；而葫蘆，為李鐵拐所持寶物，「葫蘆豈只存五福」，可救濟眾生；扇子，鍾離權所持寶物，「輕搖小扇樂陶然」，能起死回生。顯然此件作品中，溥心畬用創意重新詮釋，將三種法器合於一身，亦可見溥心畬對原藏家之祈福與用心。

溥儒，字心畬，號西山逸士、羲皇上人，齋號寒玉堂。其曾祖係清宣宗道光皇帝，祖父乃晚清權傾一時的和碩恭親王奕訢。溥儒自幼深受傳統文化薰陶，耳濡目染恭王府中珍藏，加以天資稟異，精勤用功，雖自謂「一生之學在經史，餘事為詩、其次書法、畫再次耳」，但其畫名早年便已蜚聲海內外，有「詩、書、畫」三絕之譽。作為典型文人畫家，其畫無論大幅抑或小品，莫不風格獨特，或明秀雅逸，或渾厚高曠，蘊涵淡雅平和之美；觀其畫如見其人，並可推想他揮毫時的心境變化，或閑適澹泊、或憤世嫉俗，或戲謔笑罵，又或哀歎故國。凡此種種，無一不是其人格與涵養在有意無意間地自然流露。

溥儒《自述》中云其學畫並無師從，啟功亦曾說心畬先生乃是從臨摹一幅家藏宋人山水長卷入手。其柔而峭的清健風格，融「南北宗」於一爐，以北宗之骨滋南宗之柔，充滿濃郁的人文氣息。他的畫不僅筆墨精煉，更流露著出塵的貴胄之氣與空靈之韻，被公認為「中國文人畫最後一筆」。即便「臨古」，亦能食古而化，全出己意，形成一種特別儒雅的「溥式」風格，甚至有高於古人的俊逸簡遠，一覽無餘地展現了中國傳統文人畫的精髓。

書畫創作對心畬先生而言，是真正的「寄情」與「抒懷」。他是朝代更迭的親歷者，是堅守道統的儒士，也是富有個性情趣又天真詼諧的藝術家。溥心畬身為「舊王孫」，與明末四僧中的八大和石濤一樣，於生命困頓、挫折、沮喪乃至仕途斷絕後，浸淫翰墨，轉而經營個人藝術與生命的豐富與圓滿，是不幸耶？是幸耶？

心畬先生一九四九年渡臺後，慕名拜師、結交者甚眾，他們與心畬先生長期相處，相知相交，傾慕先生的為人、學養與藝術，或重金購藏或得自贈予，幸獲寒玉堂隻字片紙，皆珍而重之，因而心畬先生旅臺期間，佳作頻出，且題材多樣，面貌豐富。

今年躬逢先生辭世六十週年，邦瀚斯書畫部於機緣巧合下，有幸獲得寒玉堂故交家屬之委託，揀選其珍藏數十載的溥儒精品佳作，輯成一組，多件作品委託時尚未裝池，以畫心形式庋藏數十寒暑。本輯十三幀佳構，涵蓋山水、人物、花鳥、走獸、詩文，或精心佈置，或逸筆揮灑，或工寫兼備，件件皆不失為溥氏典型。其中〈林亭積雪〉一幀，乃一九七三年臺北歷史博物館展覽並出版者，識者當自有定斷。

邦瀚斯書畫部冀願以此專題緬懷一代宗師，光大溥心畬先生非凡之一生與藝術成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