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ootnotes

陸儼少　行書論書　水墨紙本　手卷

款識：元年五月乙巳觀於沙市舟中，同觀者劉觀國、王霖、家弟寂向、小子相。東坡此書圓勁成就，所謂「怒猊抉石，渴驥奔泉」，恐不在會稽之筆，而在東坡之手矣。此數十行，又兼《董孝子碣》、《禹廟詩》之妙處，士大夫多譏東坡用筆不合古法，彼蓋不知古法從何出爾。杜周云：「三尺法安出哉？前王所是以為律，後王所是以為令。」予嘗以此論書，而東坡絕倒也。往時柳子厚、劉禹錫譏評韓退之《平淮西碑》，當時道聽途說者亦多以為然，今日觀之，果何？為一軒書，儼少。
鈐印：陸儼少、嶺海歸來

引首：筆舞蛇茅。壬辰（2012）四月健碧書耑。
鈐印：乂之、無絕、健碧書畫、南陽陳氏

跋尾：

〈陳佩秋〉
右卷陸儼翁行草，作於一九六五年，原為其弟子徐一軒所書，文出黃庭堅跋東坡水陸贊。統觀此卷，確為陸氏書法最佳之作。陸儼翁不獨繪畫為世所推崇，譽為當代畫壇不可多見的大師，其書法藝術亦不在繪畫之下。他的此卷書法匠心獨運，可從右卷之第九行、第二十行、第二十七行之三個「為」字所不同的書寫結體，以及十九行末尾之「律」字、二十二行末尾之「也」字，此二字最後一畫之拖筆，左右環抱，佔據兩行字中的半行紙面。此種書寫章法正是陸儼翁採取了繪畫中的造型格式，此亦前人今人之所未有也。壬辰（2012）清明後五日截玉軒中，健璧識。
鈐印：長年、佩秋、陳氏

〈陸亨〉
此行書手卷為家父陸儼少於一九六五年所作。凡是具有深厚古典修養和生活蒙養的中國畫家，都深刻理解書法藝術對中國畫筆墨修煉的重要意義。因此對書法的重視和實踐，終其一生而毫不懈怠。家父陸儼少就是這樣一位被徐邦達贊為「龍蛇走處接煙雲，睥睨王侯五百年」，謝稚柳譽為「鷗波而後開生面，閑遠癡翁黃鶴遒。六百年來旗鼓息，風流今日陸天遊」的中國畫壇奇才。他的書藝已進入了「跌宕靈和，矩矱自持」的高華境界，造就了他古媚靈秀的「筆墨」，正如沙孟海先生于上世紀九十年代《題陸儼少書畫合集》中所云，「書畫皆一流，古今不數觀，余舊題陸宛若行書冊，嘗舉雲林、雪個。今列其序，如松雪、衡山、香光、老蓮、南田、悲盦，當吾世者，缶廬、大頤二家，宛若亦其選也。」蓋以上例舉者皆為畫壇巨擘，亦為書壇大家，於此可見書畫一脈同流的藝術規律和特點。家父陸儼少是當代极具影响力的山水畫大師，他開創的陸派山水畫，已為世人所熟諳和推崇，被譽為廿世紀最後一位文人畫大家，其人品、畫品、書品、詩文，皆臻一流，渾然無間又熔鑄一爐，堪稱書詩畫三絕者。這在當今書畫界內已成共識。父親雖以山水畫名世，然識者或謂其文有漢魏遺風，其書也不在畫下。位雖在畫家列，然其書置於古今書家之中，也能獨樹一幟而熠熠生輝。
父親的書法特色，用他評祝允明一卷成功之作的八個字「跌宕靈和，矩矱自持」來形容，最為恰當，若簡而評之，一個「韻」字即是，而韻的體現，即是「本不求工所以能之」的素養所致，又是以一生磨礪法度為根基的。因此，可以這樣說，父親的書藝基於魏碑，定格局于楊凝式，借蘇軾、米芾來暢氣和增勢，從而在深入對王羲之書藝領悟的基礎上，憑着深厚的文章學問，終於形成了作為現代書家所特有的氣韻——在筆情墨意中形、勢、姿的自由生發，從形象化的角度來說，漢字在他的筆下形成了舒卷自如的行雲流水，與他獨擅的峽江雲水圖異曲同工。正如當今中國畫壇巨匠陳佩秋大師對我父親書法藝術評價的那樣，「陸儼翁不僅圖畫美，書法亦美，他的書法不是寫出來的，而是畫成的，這在當今能畫能書的畫家中，無一能及。」
如果把家父陸儼少以韻擅勝的書法單純歸結到古代書藝而來，是不夠全面的，寄情山水也是他鍾情書法的重要因素。父親是一位寄情山水，為山水傳神寫照的山水畫大家，几十年的登山臨水，自然對書法別具觀照。可以說胸中雲水深入地沾濡到了筆底的揮灑。這個優勢是那些拘拘于臨池學古者無法得到的。簡而言之，學古能化，重在領悟，詩書寢饋，山水陶冶，就是家父陸儼少書法獨臻的韻境的幾大條件。正因如此，他的書法呈現了類似山水畫韻律之美的特點，產生了不同凡响的藝術效果。落筆之初，如輕雲出岫，春波澹蕩，繼而如風雲初起，江流洄湍，寫到心手雙暢時，如風之湧，波瀾驟騰，別有一種郁郁芊芊、洋洋洒洒之氣象，大有「華嚴經」所雲「圓融無碍」、「卷舒自在」的境界。
壬辰（2012）冬日陸亨敬題于海上之穆如館。
鈐印：嘉定、就新、陸氏、陸亨之印

註：此行書原為陸儼少為其弟子徐一軒所作。詩文首句出自黃庭堅《題東坡字後》，後文出自黃庭堅《跋東坡水陸贊》，皆為黃庭堅評析蘇軾之書論。